端本女校在哪裡?一幅1920年代送給學校校長的絲繡橫幅

端本女校在哪裡?一幅1920年代送給學校校長的絲繡橫幅

圖一是最近一位名叫蘇珊的美國女士出售的曾是她祖母擁有的一副絲質橫幅。橫幅長187厘米,高57厘米。橫幅是鑲有襯里和藍色邊的白色絲綢布。白色絲綢上用黑色絲線繡著:“梅校長道鑑:坐我春風。端本女校學生敬贈。” 若9.5厘米寬的藍色鑲邊也是絲綢,上面用彩色絲線相間繡有22朵花和16隻鳥,每朵花和每隻鳥都不一樣,因此判斷也是手工繡。


圖一、美國一位叫蘇珊的女士出售的曾屬於她祖母的絲綢橫幅,上面繡著“梅校長道鑑:坐我春風。端本女校學生敬贈。” 橫幅長187厘米,高57厘米。 Ref.# 20230307-1.


圖二、橫幅上的字是用黑色絲線手工精心繡製而成。


圖三、橫幅的藍色絲綢鑲邊上,用彩色絲線相間手工繡有22朵不同的花和16只不同的鳥。

“坐我春風”源自漢語成語如坐春風,出自宋•朱熹的《伊洛淵源錄》,意指像坐在春風中間,比喻同品德高尚且有學識的人相處並受到熏陶。書法家和詩人作品中常寫為“坐我春風”。如清代書法家阮元的“坐我春風”橫幅和19世紀末李濟深的“坐我春風”詩。 “道鑑”在傳統中國文化中則是用於對道德高尚的人和德高望重的學者。因此,從橫幅的文字可以感受到學生們對梅校長的尊敬和對梅校長所教導話語的喜愛。

蘇珊女士在銷售介紹中說,她祖母年輕時曾在中國廬山牯嶺的傳教士子弟學校教書兩年,橫幅是學生們送給她祖母的。但這在我心中引起了兩個疑問。一是廬山的傳教士子弟學校,據我所知,先後有不同國家的學校,有部分較大傳道會獨自的學校,但極少有男女分校的學校。二是她祖母是一位在中國僅呆了兩年的年輕教師,被任命為校長的可能性不大。

我向蘇姍女士提出了我的疑問。她告訴我她祖母曾經教學的學校確實是在牯嶺,並給我發了一份掃描的1966年關於她祖母曾經在牯嶺學校教書經歷的報紙報導(Daily New Tribune of Fullerton,California on April 26, 1966 (Yorba Linda editon) [1],以及一張她祖母曾經在牯嶺的照片。她告訴我她祖母婚前的名字是Marie Vernon,中文姓“梅”應該是來自她當時英文名的發音。蘇珊女士十分友善,隨後我們有將近十封來回的討論郵件。現把我們討論的內容概括記錄在這裡,對將來進一步了解這橫幅的來歷很重要。


圖四、蘇珊女士給我的1966年4月26日加利福尼亞州Fullerton城的News Tribune報紙關於她祖母曾經在中國經歷的報導文章複印件。 Ref.# 20230307-2.


圖五、蘇珊女士發給我的她祖母(右)在廬山的電子版照片。

仔細閱讀報紙報導的內容,蘇珊女士的祖母Marie是1918年9月同一位朋友一起啟程前往中國的。當時Marie已經在美國加州的Yorba Linda城當過兩年教師,有一天她收到這位朋友的電報,問她是否願意去中國牯嶺教美國和英國的兒童。她喜歡有冒險的經歷,就答應了。

Marie在牯嶺教學的學校是美國長老會和英國聖公會(Espicopalian)合辦的,她是教小學3-5年級的學生。文章中特別提到她體罰打一個英國男孩學生屁股,所以,很顯然她任教的學校不是一所女校。文章中說她在中國祇任教了兩年,因為在美國的家人病重回了美國。但文章中同時又說,她離開中國後不久,日本就侵略中國,她走後不久才新建完成的在牯嶺的學校新樓也成了日軍的指揮部。

日本開始全面侵占中國東北是1931年9月18日,開始全面入侵中國是1937年的7月7日,佔領廬山牯嶺是1939年4月19日。文章中說Marie1966年時曾計劃把她在中國的經歷寫一本書,說明她應該還有更豐富的經歷想寫。而當時傳教士在中國取中文名字,一般是按英文姓取發音近似的中文字,她中文姓取“梅”也有可能是取自她結婚後的姓Murray,而不是她的英文名Marie。把這些考慮結合在一起,我就想Marie會不會並沒有在1920年就離開中國,而是在牯嶺教學兩年後去了中國的一個叫端本女校的學校當教師呢?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蘇珊女士。她回复我說,她祖母肯定1920年就回了美國,回去的原因是祖母的媽媽(蘇珊女士的曾祖母)病重。蘇珊的曾祖母是1921年7月過世的。蘇珊女士告訴我,1966年那報紙文章發表時,她12歲,曾去同祖母住了一周。後來不久因患癡呆症,祖母開始喪失記憶,被安排住進了老人院。兩年後過世了。因此,Marie沒有寫過她想寫的書。

我也問過蘇珊女士她祖母的信仰和是否是美國長老會差派去中國的。蘇珊說她祖母是基督徒,但不是那種侍奉做得很多的基督徒,她不知道祖母是長老會差派的,還是牯嶺的學校直接僱傭的。蘇珊女士也告訴我,在她曾銷售的祖母的物品中有一本中文新約聖經和一本中文讚美詩。祖母當時在牯嶺的學校和教堂都應該是講英文的,為什麼有中文聖經和讚美詩呢?蘇珊女士說這是她不明白的一點。


圖六、蘇珊的祖母Marie曾使用過的中文《新約全書》。


圖七、蘇珊的祖母Marie曾使用過的讚美詩《頌主詩歌》

在肯定了蘇珊的祖母只是在牯嶺擔任過兩年教師後,我轉而搜尋中國曾以端本女校命名的學校。共查到了三個。

第一個是曾擔任過江蘇省長的民國政治人物韓國鈞於1924年在他家鄉江蘇海安鎮創辦的“泰縣端本女子小學校”[2]。但這個學校創辦時間晚於Marie離開中國的1920年,校名也有差異,基本上可以確定不是橫幅上的“端本女校”。

第二個是民國政治人物謝鴻燾的夫人馬秋儀於1907年在煙台創辦的端本女校[3]。該校創辦於1920年以前,校名也與上述橫幅上的完全一致,只是距離牯嶺比較遠。

第三個是江西萍礦(萍鄉煤礦)的端本女校。萍鄉煤礦和從株洲到萍鄉的株萍鐵路合在一起被稱為安源路礦,也就是中共黨史中著名的安源。萍礦的端本女校被認為是1913年3月由萍礦礦長李鏡澄創辦的。有關該校的記載極少,網上唯一的記載鏈接又被警告為可能是有病毒的鏈接[4]。但該校的創辦時間在1920年以前,與牯嶺同屬江西省,距離牯嶺只有400公里左右,也許最有可能是上述橫幅中的端本女校。安源工運的婦女運動被認為是中國共產黨早期婦女運動的典型代表,而萍礦端本女校的學生是這些婦女的主要來源之一[5]。

如果江西萍礦的端本女校就是上述橫幅中的端本女校,那該學校是怎樣同梅校長Marie發生了聯繫的呢?這有待將來的進一步資料查考,這裡我只能提出我腦海裡的幾個需要考證的猜測。

第一個猜測是萍礦端本女校也許同Marie所在的廬山牯嶺傳教士子弟學校有交流合作關係,比如暑期萍礦端本女校的學生短期在牯嶺傳教士子弟學校交流上課等。

第二個猜測是Marie可能在傳教士子弟學校放假期間受學校的安排曾短期支援了萍礦端本女校的教學。如果是這樣,也解釋了為什麼Marie有中文的聖經和讚美詩歌。

第三個猜測是萍礦端本女校也許曾經聘用過一位傳教士梅校長擔任端本女校的校長,但這位梅校長不是Marie,而是另有其人,那人可能與Marie關係密切,這橫幅才因某種原因轉到了Marie手中。中國人辦現代學校,早期因辦學人才缺乏,聘用傳教士參與學校管理甚至擔任校長,比較常見。如清政府辦的京師大學堂的首任校長(總教習)就是美國傳教士丁韙良;天津的北洋大學堂的首任校長(總教習)是美國公理會傳教士丁家立(Charles Daniel Tenney,1857年-1930年)等。如果我這個猜測與事實相符,那首先需要了解的人是Marie的那位帶她去牯嶺的朋友,那位朋友是否可能是在端本學校擔任校長,是這橫幅中的“梅校長”?但对于这个推测,苏珊认为可能性很小,她祖母十分珍爱这横幅,曾经许多年挂在祖母的墙上。

總之,關於這幅橫幅仍有許多未能核實的疑問,希望將來可以查閱到進一步的資訊。

Ref: 20230307.

作者:方金琪 – 信望愛小屋。 2023-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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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 Marie Murray Recalls Experiences. Scenes From Teacher’s Adventure. News Tribune, Fullerton, California 1966 April 26
[2] 王益來, 2022。百年前的 海安女校(上)。江海晚報,2022年03月16日。
[3] 中共煙台市委黨史研究室,2013。第三節 煙台同盟會起義與軍政分府的成立。紅色歷史地方史志。 https://m.euroturkiye.com/system/2013/08/01/011988138.shtml
[4] 萍鄉正本女學:引領晚清時期江西興辦女學風氣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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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黃莉瑤,張輝海。 2022。中國共產黨早期婦女運動的典型代表——安源工運時期婦女運動研究。 https://m.fx361.com/news/2023/0123/1551011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