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傳教士保存的蔣介石讀《聖經》照片
去年（2021）底，美國明尼蘇達州一位古董商出售了一批傳教士周以德的遺物。其中有一張蔣介石在讀《聖經》的照片，如圖一。
圖一、晚年的蔣介石在讀《聖經》（來自傳教士周以德遺物）。 [Fig. 1 President Chiang Kai Shek meditating with his Holy Bible in hands. From estate sales of Dr. Walter Henry Judd，ex-missionary in China and US Congressman]
照片是傳教士雷震遠（Raymond J. de Jaegher）1977年聖誕節簽名送給周以德和他太太的聖誕節禮物。照片背面的文字如圖二，寫道：
Dear Miriam and Walter Judd: A rare photograph of late president Chiang Kai Shek meditating with his Holy Bible in his hands. With all best wishes for 1978. Raymond J. de Jaegher (signed) Christmas 1977. (Father de Jaegher)
[親愛的米里亞姆和周以德：一張罕見的已故總統蔣介石手裡拿著聖經冥想的照片。帶著對1978 年的最良好祝愿。雷震遠（簽名）1977 年聖誕節。 （神父雷震遠）]
圖二、圖一照片背面的文字
上面括號中的“神父雷震遠”是後來不同筆跡加上去的，可能是周以德加的，因為簽名讀不出名字，以免後人不知道是誰送的。雷震遠（1905-1980）出生於比利時，後來移居英國，1931-1949是天主教差派到中國的教育傳教士，曾在日本人的監獄被關押過。五十年代曾去南越做傳教士，此時是菲律賓一間教會的神父。
周以德（1898-1994）曾是美國公理會差會差遣到中國的醫學傳教士。 1925年去中國，先在福建，1931年因病返回美國。養病期間根據中國的需要學習了外科手術。 1934年他回到中國，負責管理山西汾陽醫院。 1938年2月，日軍佔領汾陽和汾陽醫院，醫院面臨困難，經周以德出面交涉，日軍同意撤出醫院，而他本人則被限制人身自由。直至同年7月，周以德因幫助一名日軍軍官治好了性病，才獲准返回美國。回美國後，他辭去傳教士工作，到美國各地演講，呼籲美國停止與日本的貿易，支援中國抵抗日本侵略。
1942年，周以德贏得了明尼蘇達州眾議員選舉，成為美國國會眾議員。他後來又連續多次贏得選舉，擔任國會眾議員長達二十年。他堅持反對共產主義，在國會期間是中華民國、南韓和南越的堅定支持者。他的傳記作者高艷麗這樣介紹他：
“周以德既是威爾遜式的道德家，也是傑克遜式的保護主義者，他的努力是由基督徒對人類的普遍理解，以及傳教士情結所推動的。他同時呼籲美國的國家利益和普遍的基督教道德良知，周以德的經驗表明，傳教士堅定的勇敢主張，確實有助於塑造美國外交政策，使之從孤立主義的沉睡中覺醒。”[1]。
周以德同蔣介石有長期良好的私人關係。這可能是為什麼雷震遠送給他蔣介石讀《聖經》的照片作為聖誕節禮物的原因。在出售的周以德遺物中就有一張他和蔣介石在一起的照片（圖三）。照片背面的文字註明是1961年11月2日勵誌社胡崇賢攝。
圖三、1961年周以德與蔣介石。 [Dr. Walter Henry Judd, US Congressman and ex-missionary in China, with President Chiang Kai Shek in 1961]. Ref.#: 20211218-4.
周以德是1994年過世的。五個月後，他太太离世。他太太曾長期擔任基督教女青年會（YWCA）的負責工作，是駐印度的傳教士的女兒。周以德夫婦有三個女兒，Mary Louise, Carolyn Ruth和Eleanor Grace。大女兒Mary曾幫助母親編輯過《Miriam’s Words: The Personal Price of a Public Life》一書，Mary後來把寫書時整理的資料（主要為1960年之前的與母親相關的資料）捐給了哈佛圖書館。但這些與父親相關的資料不知何故沒有被捐[2]。
有關傳教士周以德的更多遺物以後專文討論，下面來簡單介紹一下蔣介石的信仰歷程。據參考文獻[3、4]，蔣介石的基督教信仰歷程我大致地歸納為下述幾個階段：
第一階段：1927-1930年。 1927年蔣介石去日本請求宋美齡的母親倪桂珍同意他與宋美齡的婚姻時，答應宋母他願努力去閱讀了解《聖經》。他後來也確實做了，並開始對基督教有了一些好感。
第二階段：1930-1939年。 1930年宋母生病，如蔣介石在日記中說：“宋母病重，我為了要安慰她，回饋她，報答她對我的愛心，我決定受洗”[5]。 1930年10月23日，蔣介石與宋美齡專程到上海，在上海西摩路宋家教堂裡，由美以美會（後改稱衛理公會）美國牧師江長川主持，舉行了洗禮儀式，正式加入基督教。美以美會是宋家長期委身事奉的教會，宋家姐弟曾就讀的也是美以美會創辦的學校。除宋慶齡外，宋家的人都參加了他的洗禮儀式[2]。
蔣介石的受洗決定既有對基督教有好感的原因，也有出於對宋母報恩的想法，但還不是出於完全的信。因此，這一階段他在信仰真理上仍相當糊塗，當然也就沒有顯著的生命改變。就如宋美齡弟弟宋子安的兒媳婦傳道人宋曹琍璇所說：“在1939年，他突然開竅。雖然之前他有去查經，有去聚會，有去做禮拜，什麼都有，因為他從小是信佛的，他媽媽信佛的嘛，他的信仰裡面還常常會摻雜一些佛教的想法。而且他自己以為的信仰是很好玩的，他認為中國傳統的天就是上帝，我們要天人合一，耶穌就是天人合一，他想了一大堆的道理，比如儒家的孔子講些什麼，認為儒家跟基督教是完全一樣的。他前面講的一大堆話，我從神學的角度來看，是胡說八道，是他自己的一個假想跟幻想，他就是一定要牽扯在一起。因為他根深蒂固的想法，他要了解，卻不知道怎麼了解，他就按照他已知的東西做了切入點，哦，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那樣。到了1939年之後，他才真正的看清楚了。”[5]
第三階段：1939-1949年。這個階段他開始謙卑自己去學習聖經的話語，神在這個階段著重塑造他的修養和品格。因為有了神的依靠，他變得越來越堅毅、剛強和律己。但在國家治理中，他改變不大，本質上還是自己老一套的實用主義態度。或者是因為政治牽涉太多的人和利益，改變自己容易，改變國家難，或者是他還沒有學到這方面的功課，在治國政策上，聖經對他的影響仍並不是很大。尤其是1945年抗戰的勝利，讓他更有一種得意滿志的驕傲。
第四個階段：漸入佳境的1950年以後。人的盡頭，神的起頭，1949年的失敗讓他以前沒有完全謙卑下來的屬靈生命在這次磨難中開始覺醒，他開始放下自己以前的政治野心，以前那種實用主義的做法，開始謙卑在主面前，更加依靠主耶穌。他在生活上更加敬虔和依靠神，並讓神的旨意從個人品性擴展到治國政策的層面。他在思想上變得更加開放，開始認識憐憫的重要性。他進行土地改革（政府購買而不是沒收地主的土地分給貧窮的人）、推動地方自治、普及國民教育等，這些政策與他在大陸治理時完全不同，但帶著基督的仁愛和慈悲。
這時的蔣介石和宋美齡每天早晨起床一定會讀聖經、禱告和念讚美詩。參考文獻[4]說，每當念到耶穌時，蔣介石就脫下帽子，向東方深鞠一躬，以示尊敬。他習慣於跪著禱告，他的一篇日記說有一天凌晨3點就起來跪禱，可此前因為腳痛，醫生已經建議他暫停。晚上10點，他一定會進入內室禱告。這樣的禱告和讀經他在台灣的數十年從未間斷。他喜歡讀靈修書籍，尤其是《荒漠甘泉》，自1944年7月起直到病逝前，他每天堅持誦讀這本書。還嫌原譯本不夠通順達意，曾命人重譯，親自做序。參考文獻[3]說他宛如聖經中的雅各，起初是個比較詭詐的人，但神不停地用各種苦難磨練他，最後晚年成為了一個極其敬虔的老人。
綜上所述，在蔣介石的信仰之路上，既有宋母和宋家弟兄姊妹的幫助，如上述照片所示，也有其他愛主的基督徒為他祝福禱告，為他屬靈的成長高興，更有神的管教和引領。他的屬靈生命成長歷程也為我們樹立了榜樣，警醒我們要不斷地謙卑自己，才會改變老我，越來越親近神，順服神。
Ref.# 20211218-2 & 20211218-4
參考文獻
[1] Yanli Gao and Robert Osburn Jr. “Walter Judd and the Sino-Japanese War: Christian Missionary cum Foreign Policy Activist.” Journal of Church and State 58.4 (2016): 615-632.
[2] Papers of Miriam Barber Judd, 1863-2008 (inclusive), 1920-1960 (bulk)， https://hollisarchives.lib.harvard.edu/repositories/8/resources/7326
[3]蔣介石的信仰之路（上）https://zhuanlan.zhihu.com/p/36063194
[4] 蔣介石的信仰之路（下） https://zhuanlan.zhihu.com/p/36063254
[5] 引自《看歷史》雜誌對宋曹琍璇的採訪，宋曹琍璇是一位基督徒，傳道人，也是宋美齡弟弟宋子安的兒媳婦。
作者：方金琪(信望愛小屋)， 2022年6月24日。作者保留所有文章及圖片版權。轉載請與作者聯繫，微信ID: a1961f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