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纳哥游记（2）：这小国怎么会存在的？

一、老子的小国寡民

在摩纳哥的日子，我常想起中国春秋战国的小国。历史上很多沉溺在思想自由中的人，都对小国心往神驰。孔子周游列国，卫、曹、宋、郑、陈、蔡、晋、齐、楚九国中，六个是弹丸小国，最后又回到了他的小鲁国。老子在《道德经》中更是用了专门一章写小国寡民的好处，喜爱“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陶渊明似乎也钟爱老子的小国寡民，但他的时代现实中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国，于是就写了一个与世不同的桃花源。

图2-1、孔子周游的九国。

他们最爱小国的和平安详。小国怎么反而会更平和？也许是小国即使人均再富有，加起来的国力永远是弱国，统治者极少敢狂妄自大甚至发动战争，不得已而有老子喜爱的那种“重死”（重视生命）精神。大国就不同了，人民稍富裕一点，国力就强大得不怕东征西讨内乱杀戮。不怕战争，久而久之就对战争和生命没有了太大的敬畏心，反正人口众多，不怕敌人。

从经济角度看，小国似乎也有一个发展上的优势。大国的国策是针对大面积的国土，应用到一个小地方不一定很适合。小国则每项措施都是具体针对本地问题的，常会更实用有效。因此，小国常常不仅富裕，而且还很有特色。冰岛、瑞士、迪拜、新加坡、摩纳哥似乎都是这样的榜样。当然，小国存在的前提是大国让它存在，现实的政治常会不同，我们中国文化还是更喜爱大一统。

言归正传。从法国尼斯机场接我和太太去摩纳哥的出租车司机十分健谈，她是法国人，住在法国，白天到摩纳哥上班。她告诉我们摩纳哥不仅没有机场，没有军队，也没有农业渔业和工厂。吃的喝的都是从临近的法国、意大利等进口。甚至绝大多数就业人员也是临近的法国人和意大利人，他们早晨来摩纳哥上班，晚上又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图2-2、摩纳哥实在太小，没有自己的土地建机场。最近的是法国的尼斯机场，然后坐汽车，坐火车，坐出租车都可以很方便到摩纳哥。

老子《道德经》中的小国还有“甲兵”，这摩纳哥却根本没有军队。这样的小国怎么没有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呢？中国历史学家解释春秋战国后中国走向统一的原因时，常说是因为频繁的自然灾害，统一强大的中央政府才有协调和救济灾害的能力。但走的地方越多，我慢慢地对这个解释越来越多了一份怀疑。象摩纳哥这样的小国，不仅自然灾害时依赖邻国的食物来源，就是在正常时期也是完全依赖，法国若要“逼”它统一，实在是易如反掌。因此，我按捺不住去了解摩纳哥的历史，并简单地归纳了如下的大事纪年。

二、摩纳哥历史大事纪年

公元1191年以前：古罗马统治时期，也经历过其他统治者，不过一直基本上是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
公元1191年：罗马皇帝亨利六世将该地区的宗主权授予热那亚市（Genoa），就是今日意大利的热那亚省。
1215年6月10日：热那亚官方派人开始在“摩纳哥岩石”上建造一座堡垒，这个日期被认为是摩纳哥现代史的开端。热那亚政府希望堡垒成为该地区的战略军事要塞和控制中心，就开始围绕磐石基地建立一个定居点以支持驻军。为了吸引热那亚及周边城市的居民来居住，他们向新定居者提供土地补助和免税。

图2-3、这就是“摩纳哥岩石”。今天上面是摩纳哥旧城和摩纳哥王宫。

公元1297年：一位名叫Francesco Grimaldi的人假扮天主教方济会修士，带领手下夺取了摩纳哥岩石上的堡垒。Grimaldi是热那亚贵族的儿子。这就是摩纳哥王室的开端。但四年后他们被热那亚政府的军队驱逐了。随后的一个多世纪摩纳哥的主权都在争夺之中。开始是Grimaldi家族与同族的热那亚政府争，后来则有现属于西班牙的阿拉贡王国（Aragon）卷入。
1419年：Grimaldi家族从阿拉贡王国购买摩纳哥，开始成为“摩纳哥岩石”无可争议的统治者。
1612年：Grimaldi家族的继承者HonoréII开始成为自己设计的摩纳哥“王子”。他在1630年代寻求法国保护对抗西班牙军队，并在1642年获得法国法庭的同意，摩纳哥王子就成了法国国王的附属，同时仍然是主权王子，而Grimaldi宫仍然是意大利籍。
1793年：法国大革命部队占领了摩纳哥。

图2-4、1793年2月14日法国革命军队占领摩纳哥，被摩纳哥人称为历史上伤心的一天。

1814年：Grimaldi家族重返摩纳哥王位。
1815年：维也纳会议指定今属于意大利的撒丁岛王国（Kingdom of Sardinia）为其保护国。
1848年：今日摩纳哥东的法国城市芒通（Menton）和罗克布伦（Roquebrune）本来也一直是摩纳哥的领土。但那里的人民厌倦了Grimaldi家族的沉重税收，因此宣布独立，拒绝向摩纳哥王室纳税，并希望被归并到撒丁岛。
1860年：撒丁岛同法国订立都灵条约，法国同意支持撒丁岛统一整个意大利。作为感谢，撒丁岛王国将尼斯郡等割让给法国，同时撒丁岛的军队退出摩纳哥，法国再次成为摩纳哥的保护国。
1861年: 为了结束芒通和罗克布伦地区人民的长期反抗和骚乱，摩纳哥将这两地割让给了法国，这等于摩纳哥的面积缩小了95%。作为回报，法国给了摩纳哥四百一十万法郎。

图2-5、因对摩纳哥统治者苛捐杂税的长期不满，1861年芒通和罗克布伦地区并入了法国（蓝色），剩下的摩纳哥领土（棕色）只有原来的约5%。

1869年：自从失去芒通和罗克布伦后，摩纳哥痛定思痛开始寻找经济发展新途径，赌场业、海洋研究、旅游业迅速发展。1869年，摩纳哥宣布停止向其居民征收所得税，一直持续到今天。这些发展措施帮助摩纳哥走向了现代经济。
1910-11年：摩纳哥革命迫使1911年宪法获得通过，开始了君主立宪制，结束了绝对君主制统治。
1942年：意大利军队入侵并占领摩纳哥，建立了一个法西斯傀儡政府。
1943年9月：德国军队占领了摩纳哥并开始驱逐犹太人。
1944年9月3日：德国军队撤退，该国获得解放。
1955年：同法国签订协议，如果以后摩纳哥王室没有了男性继续人，就并入法国。
1962年：进一步加强了宪法管辖，限制君主的权力。
1993年：摩纳哥成为具有完全投票权的联合国会员国。
2002年：修改同法国的协议，没有继承人也不用合并。

图2-6、摩纳哥没有地方给各国建使馆，各国驻法国大使同时也兼任为驻摩纳哥大使。这是我们加拿大驻法国和摩纳哥大使，她长住在巴黎，这次会议期间公司请她来摩纳哥给我们做了一个欧洲“形势”的报告，并陪我们呆了一天。

从上述大事纪年可以归纳出，一是摩纳哥早期的居民主要是来自意大利，曾属今意大利的热那亚省管辖。二是摩纳哥王室Grimaldi家族为了摩纳哥的所有权是费尽心思，长期不懈。先是欺骗了今属意大利的政府，后来出钱向今属西班牙的政府购买，再后来又努力不让法国吞并。没有Grimaldi家族，摩纳哥今天很可能只是法国的一个小镇。三是今法国的芒通和罗克布伦地区曾一直是属于摩纳哥。也许是那时摩纳哥的面积还大得不够小国寡民的标准，王室还能用贪婪的税收维持奢侈的生活。当苛捐杂税导致芒通和罗克布伦地区的人民要求脱离后，摩纳哥才开始用智慧走向现代的发展。

1861年摩纳哥失去95%的土地却没有因此而打仗，把老子小国寡民的优点表现得淋漓尽致。读到这段历史时我首先想到的是不是法国搞的阴谋。但仔细一想，芒通和罗克布伦地区的人民要分裂出去在法国统治以前就已经闹了很久，他们一直是希望加入今属于意大利的撒丁岛王国，法国是一年前才成为保护国。不能怪外国，至少该内战决个雌雄吧？但无奈国家没有军队，人口少得也经不起战争消耗，更何况失望得想分离出去的人占绝大多数，打也打不过。无论如何，失去95%的国土却没有打仗，只有小国能如此“窝囊”。

但这忍气吞声的痛苦导致了摩纳哥统治者的彻底改变，芒通和罗克布伦地区人民是因苛捐杂税而出走，摩纳哥王室洗心革面，寻找新的经济发展途径，彻底免征留下人民的收入税。我在心中问自己，看到今日摩纳哥的发展，芒通和罗克布伦地区的人民有没有后悔脱离摩纳哥？但话说回来，没有他们的出走，也可能就没有后来摩纳哥政府的改变。

三、摩纳哥的王宫与墓地

上面写得有点儿像学术报告了，下面多来些游记的图片。先同大家一起来游摩纳哥王子的宫邸，这是摩纳哥旅游必去的地方。

图2-7、上图是摩纳哥王子宫邸的正面，下图是宫邸的俯视。

摩纳哥王子宫邸的独特之处是，它既是王子的正式居住地，又是博物馆和游览地。王子走正门进出。游客从右侧（照片上在左边）侧门进去，上楼可以游览以前一些王子王妃的卧室、收藏品等。让人感叹土地实在太少，王子的宫邸也得多用途才行。我是喜欢自由自在，起床是睡到自然醒，因此为王子担心，万一哪一天到了开门的时间王子还不想起床怎么办？也许他的卧室还是离游客游览区很远。进宫邸游览是免费，还提供有法文、英文、意大利文或中文等多种语言的解说放音机。

由于是王子仍在居住的宫邸，游客就每天都可以看到换岗。白天的换岗是在11:55am开始，持续约十分钟。那时在老城区的游客就几乎都集中在了宫邸前的广场上。

图2-8、游客们在观看王子宫邸前的换岗。

图2-9、换岗的仪仗兵。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每人都背了一个女式小LV包，给他们来了个特写镜头。那仪仗兵腰间的小白包就是。

同带我们玩的导游聊天，她说八千多摩纳哥公民中有约三分之一是警察。我到网上去浏览，摩纳哥的警察只有515名，也许那导游是把王室的卫兵和仪仗队也都算上了。

王子的宫邸需要用来同游客分享，我好奇他们的墓地会是怎样。大国的名人，如我们的孙中山、华国锋、杨开慧的墓园都几乎要用半边山坡，摩纳哥王室的墓地肯定不能那么奢侈。

图2-10、这是位于“摩纳哥岩石”上的天主教圣尼古拉斯大教堂（Saint Nicholas Cathedral）。也是游客必去的景点之一。

图2-11、在教堂内离墙不远的两侧，就是过往王子、王妃们的墓。墓与墓之间若隔三米左右，每个墓都没有任何超过地面的部分，因此倒不显得拥挤。最后的墓是2005年过世的Rainier三世，他的墓离大门还有大约二、三十米，还能安葬几代王子。

图12、这就是教堂内有左侧墓葬的一侧。最晚的Rainer三世的墓约在身后二十多米远的地方。

看来因为土地有限，摩纳哥的王子王妃不仅在生居住的宫殿要同博物馆和游客分享，死后的墓地也要同教堂和游客分享。这样也好，无论在生还是死后都不寂寞。

图2-13、在这些墓葬中，摩纳哥人谈论最多的是葛丽丝·凯莉（Grace Kelly）王妃。她本是美国的演员，获得过奥斯卡奖，1956年嫁给摩纳哥王子，1982年车祸过世，不到53岁。摩纳哥在山坡上，她是车祸坠崖过世。车祸的原因官方公布的是她突发中风，但民间的猜想还有很多，如可能是她没有驾驶执照的女儿在开车，可能是她错把油门当刹车，可能是因女儿的婚事在同女儿吵架生气，……。